掉这通断了可能就再也不会有的电话。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终于有了声音。
“季让……”
他听见了易拉罐倒地回弹的声音,很近,紧接着是她哑哑的一句,声音离他有些距离:“我不舒服。”
像生了病般无可救药的无力感,怎么也好不起来。
眼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地滑落,陆鹿叫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呢喃。
好像他的名字也能成为她难过时的一味良药。
季让以为她真不舒服了,言语里透露着担心:“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回应他的只有两个字:“难受。”
“哪里难受?”季让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这儿……”
“很难受……”
“很不舒服……”
她指着心口的位置,但季让看不见,她半耷着眼皮,眼神空洞,视线落在亮起的手机屏幕,开着免提,上面的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地变动着。陆鹿机械般缓缓地动着嘴巴:“怎么办啊……”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季让已经穿好衣服,下了床,简明扼要:“你在哪?”
“家里。”
“嗯,等我,我现在去找你,要是难受得厉害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季让穿好鞋子,准备走。
“大晚上的干嘛去?”上铺传来陈天韵的声音。
季让置若罔闻,丢下一句:“我出去一趟。”
而后是轻轻的关门声。
凌晨两叁点打车不太方便,季让站在校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才有人接单,他紧握着手机,耳边的电话一直保持畅通。
手指冰凉也毫不在乎。
他问她好点没。
“嗯。”声音很小很小。
季让松了口气。
‘喀哒!’
他微微敛眉。
是打火机按下的声音,季让见过陆鹿抽烟,不止一次,加上宿舍有人抽烟,自是熟悉。
尼古丁吸入过肺的一瞬间,陆鹿暂时脱离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她似乎很清醒,但又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像做梦一样,梦里的一切无比真实,可一旦醒过来,所经历的都会模糊,都会遗忘。
“季让。”陆鹿望着天花板。
“在呢。”
“我想你了。”猝不及防。
“我真的想你了。”猝不及防的第二句。
与她失联了第不知道多少天,季让就浑浑噩噩了第不知道多少天,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还偏偏碰上了陆鹿,不论是感情经历,又或是人生阅历他都比不上她。
一个人的时候,尤其是夜晚周遭安静下来,夜深人静,他总会思绪飘离到他的假设领域。
假设来,假设去,一切的源头都不过是跟他断了联系的陆鹿。
他有想过任何与他们有可能的结果,但前提都是她愿意给他机会,否则必定遥遥无期。
现在机会来了,来得让人不知所措。
季让嘴唇有些发颤,他努力平复不太能平复下来的心情,他看了眼司机师傅的导航:“我快到了,有什么话见面说,还有,我也是。”
很想你。
下了车,季让几乎是跑到她家的。
他站在门口,调整着呼吸,告诉电话那头:“我到了。”
“嗯。”
打开门,房间里和他那天来找她时的画面别无二致,家具被蒙着塑料隔绝灰尘,他还回去的钥匙也在,他开了灯,坐在玄关换鞋的柜子上,带着些许无奈:“你在哪个家啊?”
已经是后半夜了,陆鹿困倦地趴在床边,声音迷迷糊糊:“蘅宁。”
他一听到她不舒服就差不多忘了她已经回蘅宁这件事,脑子顾不得想别的就这么来了,蘅宁,蘅宁离这边挺远的,季让想着。
电话那头静得没声,季让也没挂,直到对方手机没电关机,通话才不得已结束。
打车回去的路上灰蒙蒙的天际没一会儿就泛起鱼肚白,破晓时分,第一缕晨光拨开云雾,万物明朗。
季让有尝试过回拨那通电话,仍是忙音,杳无音讯到仿佛短暂做了个美梦,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哪怕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季让也都会想起她说想他的那个晚上,在他心里,那句想你就像不敢言说的爱意,弥足珍贵。
如果不是陈天韵说漏嘴,季让大概是不会把这件事主动说出来。
但陆鹿问了,他就承认。
当然,季让没有将那天的细枝末节全部告诉陆鹿,就比如她想他了,他不会说的,怎么都不会说,在他这里陆鹿不仅仅是他喜欢的人,她想不想他只能由她开口,而不应该是无意听见她心里话的他来阐述,如果不记得,那就由他一个人保管这个秘密。
“我就说了这些?”陆鹿是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但又不太相信季让轻描淡写的几句,她真的怕自己会酒后乱言,说了一些与当时狠下心拒绝季让背道而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