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虹说:“不过她们几个小孩儿今天聊天的时候,聊到大家十八岁在哪儿过的,小烟说,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跟母亲在医院。不知道今天看到阿斐生日这么热闹,会不会心里难受。”
赵彦丞微顿,说:“我知道了。”
夜里,魏烟趴在靠窗的桌前写习题,隔壁房间嘈杂的声音飘来,赵孟斐和他的朋友们还在闹。
生日会从老宅移到了足球场,现在又移到足球场旁的度假村。
她瞟了一眼手表,十一点四十五分,都快转钟了,这场生日会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叫声喊声打断了她解题思绪,魏烟推开小窗打算透透气。
带着淡淡土腥气的微凉湖风瞬间灌了进来,吹起她柔软的发丝。
深夜寂静的大湖是墨青色的,浪涛翻滚不息,一阵又一阵击打着湖畔,送来悠远的涛声宛若古庙里的金钟。
手机震动。
魏烟回过神,她摸到手机,打开看,是赵彦丞的消息。
zyc:【睡了没有?】
魏烟:【还没。】
zyc:【出来一下。】
魏烟立马从窗户里探出大半个身子往下看,就看见赵彦丞正站在酒店外街角一盏路灯下。
他穿着一身休闲款式的白色衬衣,衬衣被海风吹着,勾勒出他颀长挺直的身形,给人一种与他这个年龄并不相符的少年气。
头顶那盏橘黄色暖光灯给他周身安静地笼上一层金色薄雾,一只笨拙的消飞蛾围着水晶灯罩上下翻飞,仿佛对着这团虚幻的火尽力扑去。
魏烟踩上鞋,出门时她对着镜子照了一眼,才看见自己一脑门都是笔。
她有一个习惯,只要做题卡壳了,就会往后脑勺别一支笔。
她手忙脚乱地将笔从头发上拆下来,用梳子胡乱梳通了头发,往t恤外套上一件牛仔小夹克,这才噔噔地跑了出去。
“哥!”她一口气跑到了赵彦丞面前,然后蹦跳上最后一级台阶,仰脸乐陶陶地问:“哥,这么晚你找我干嘛呀?”
赵彦丞垂眸冲她温和地笑了笑,说:“带你出去玩。”
暮春还未彻底谢幕, 夏日就急不可耐地将要登场,郁郁葱葱繁茂草地里溢出青草香,窸窸窣窣知了和蟋蟀正在一同鸣奏。
路上少有人烟, 一轮皎洁如练的明月挂在天边,白银色月华照了下来,又冷又薄,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象牙白丝绢。
“去哪儿去哪儿!”她的心情太过欢呼雀跃,叽叽喳喳围着赵彦丞直转。
晚风渐起, 吹来了赵彦丞身上浅淡的剃须水和古龙香水味。
赵彦丞淡笑着看她, 目光温和,由她笑, 由她闹,但就是偏不告诉她。
“去了就知道了。”他这么说道。
她满怀期待地跟着赵彦丞一路走, 最后到达直升机的停机坪。
伴随着巨大的螺旋桨轰鸣声, 直升飞机再次飞起,在沉沉夜幕中朝天际飞去。
魏烟从窗户往外看, 晚上的天空和白天的天空截然不同。
漫漫长夜里, 诗歌中的白玉盘就在她的头顶, 楚辞里熠熠生辉的繁星就在她的眼前, 好像只用她伸出手, 就可以摘下一枚陨石当做脖颈上的项链。
他们正在穿过厚厚的云层, 飞往天上人间, 琼楼玉宇, 世界的尽头……
几乎是瞬然之间,远远抛在身后的小岛上街灯一匝匝亮起, 灯火通明,辉煌盛大。无数盏华丽又炫目的灯光勾勒出一栋又一栋繁华摩天大楼的轮廓, 川流不息的车流用白炽探照灯连成了一条永不停息的星河。小小的岛屿在这一刻幻化成一枚镶嵌于深海之中的琥珀,在暗夜里宁静地流光溢彩。
魏烟怔愣地往窗外看,因美景找不到自己的呼吸。她自言自语:“夜里的小岛真的太美了。”
赵彦丞对她莞尔轻笑,俊美无暇的侧脸浸润在深夜的星光里,每一根眼睫都盛着一捧如水的星光。
他没有看向窗外,而是垂眸看表,修长的手指在表盘上轻轻一叩,然后抬手摘下了她的耳罩。
“现在已经过十二点了,就是新的一天。”他开口说。
魏烟也笑,说:“是呀,时间过得真快!一天一眨眼就就过完了。”
“昨天过完了,所以现在是新的一天。今天和阿斐的生日没有任何关系。”赵彦丞继续说。
“嗯?”魏烟微微有些发愣。她觉得赵彦丞的这段话意有所指。
这时直升机下方突然隐约传来一声闷响,只听“嘭”的一声,一朵巨大无比的赤色烟花在她的脚下盛开,将漆黑的夜幕照耀得明亮如白昼。
魏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不及她回过神来。
紧接着第二朵更耀眼、更夺目、更光芒四射的烟花接踵而至。一道道璀璨金色的光弧在浓墨般的夜空中拉出彗星的尾巴,金色的光点如墨滴般纵横四溅。岛屿上似乎越来越多人聚集到了湖边,无比惊喜地仰望天上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