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重归寂静。
已是傍晚,房内只燃了一盏小灯,暗淡的烛火照亮床帐方寸。
洛久瑶推开门,缓缓走进去。
沈林正半倚着床沿,目光寥落而空寂,不知在想些什么
以至于推门时钻入的风吹动床帐,烛火微微晃动了一瞬,他也没能发现。
直到洛久瑶拨开床帐,他缓缓抬首,在望见她身影的时候怔了一瞬。
阿瑶。
他张张口,一时没能唤出声音来。
洛久瑶开口回应他:“沈林。”
原放在被子上的手动了动,伸出又收回,抬起又落下。
沈林嗓音微哑:“你怎么来了?”
洛久瑶却牵住他的手:“我是来讨赔偿的,军医开的药好苦。”
不同于在祠庙时冰冷,他的掌心很烫,包裹在她的指尖,好似连她的指尖也灼烧起来。
沈林收了收指节,几乎没有用力便将人拉到身畔。
“好。”
他说,“想要些什么?”
洛久瑶想了一下:“还未想好,只是怕你忘了,先来同你说好。”
沈林弯了弯眉眼。
烛火下,他的眼里有细碎的光亮闪烁,像星子。
他还是说:“好。”
“不会忘记的。”
说完这一句,他又问:“阿瑶,你还生我的气么?”
洛久瑶捏捏他的指腹:“我原本是有些生气的,气你总想瞒着我,气你不愿信任我。”
“但昨日在祠庙见你跪在祠堂前的时候,我就丁点儿也气不起来了。”
沈林望着她,目光柔软的像水:“嗯,是我不好。”
洛久瑶的心也变软,靠近他些,抬手抚了抚他的额头。
她道:“还有些烫,我来时……路上刚好见二位将军从这儿离开,想来军医已开过药方了,你可有喝过药?”
不知是不是错觉,提及沈长弘与沈停云时,沈林的眼睫垂了垂,眼中的光也暗淡下去。
“还没有。”
沈林勾着她的手,轻声道,“你知道的,那药太苦了。”
“那怎么行。”
洛久瑶松一松指节,放开他的手,“药方在哪儿,我去唤人来煮药,总要退了热才好。”
她站起身,才走到房门前,衣袖却倏然被牵住了。
苦涩的气息盈满周身,她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沈林的身上还发烫,那温度顺着她的衣衫传入,一寸寸,像是要将她融化进他的身体中。
“不要走,阿瑶。”
他轻声说着,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
“不要走,留下来……至少听我说说话……不要放弃我。”
洛久瑶陷在他的怀中,轻轻握他的手。
“我没有要走。”
她捏一捏他的指尖,“你病着,总要吃药。”
沈林却收拢指节,将她的手也一并握紧了。
“我当年来北地时间不长,却因幼年时的愿望,在很短的日子里记下这里的许多地方。”
“我对这里太熟悉,这次回来,走来这一路,叫我想起许多过去的事。”
清苦的气息浅浅淡淡拂过洛久瑶的耳后,沈林轻声说着,将脸埋在她的肩窝。
他的手始终不曾放开她,继续道:“我想起过去,想起我曾在北地,随大哥与父亲一同上阵杀敌的时候。”
“可如今我再次回到这里,这方天地好熟悉,这里的人也好熟悉……可我一路走来,一路看着他们,却意识到,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到了。”
洛久瑶的心尖抽痛起来。
肩头一瞬变得很重,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不想这样,不想同你说这些,我不想同你说,那药能压制残毒的时间有限,或是几年,或是十几年……”
“不想同你说,我离了那药会死,而我这般日复一日的服药,若有一日你我涉危履险,我连持剑护你都做不到。”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阿瑶。”
“如果你我相遇在三年前,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将心迹袒露于你,义无反顾地牵紧你,我会与你坦诚一切,将前半生都说给你听……你知道我好喜欢你,恨不能将一颗心都剖开给你瞧……”
“我想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想你涉足我的过往,也想你参与我的来日。”
“我可以征战边地保国安民,可以立下军功,可以回京向圣上求旨,用我亲自为国拼杀而得的军功来……求娶你,做我的妻子。”
“可是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到。”
他靠近她, 乘势沉溺在这一场梦里,而他握紧她的手,指腹贴擦过她脆弱却蓬勃的脉搏时, 胸腔中有什么重新跃动,好似复苏了一场方兴未艾的春天。
以至于忘记了,他所拥有的本是一具陈旧的躯壳,一颗将行就木的心。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