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相太刚毅了,那副棱角分明的模样,怎么看都跟掉眼泪不搭边儿。
也因如此,这样的人一旦落泪,就会让周围人生出股他受了天大委屈的错觉。
是的,错觉。
“你是……”他激动得话不连贯,与方才狠心杀戮的邪佞之臣判若两人,“你和阿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孟飘忱愣愣的,显然是思绪已经在脑子里拧麻花了,好半天,她冷声道:“你不配提我阿婆的名。”
冢宰大臣欲言又止,居然显出局促来,正此时听流勒王上喊得撕心裂肺:“谁……谁快来救救玉姑姑……宫医呢……医师呢……!”
情急戚戚然,声音都破了。
纪满月急向孟飘忱道:“姑娘快看看玉娘娘,一定要救活了!”
孟飘忱医者仁心,马上把家事放下了,待到眼见萧玉的模样,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满月也想跟过去看,但他突然就猛地咳嗽起来
坍塌的大殿成了个喇叭筒,让满月的声音听上去像只破风箱。
“还好吗?”司慎言扶着他,回头向人吩咐道,“快把莫大夫也寻来!”
满月压下咳嗽,道:“没事。”万般残破的乱境中,他向司慎言露出个松心的笑。
这是个眼里、心里只容一人的笑。
司慎言被扯了心思,没说什么,借着摸他脉搏的当口,大庭广众之下紧紧握住他的手,把他揽进怀里,给了依靠。
作者有话说:
贯月剑:终究是我承受了一切。
恨也有情
大冢宰被司慎言封穴, 由木易维亲自带下去看押。
萧玉被从塌顶下启出来的时候,几乎没气了。
人挪回安稳的地方,惨相不忍赌。
孟飘忱、莫肃然还有数名宫医忙于救治, 乱得不行。满月杵在一边演了会儿木桩子, 见是帮不上忙的, 便去了偏殿等。
其间, 小王上将文臣武将召进王宫,从军务设防、内乱洒扫、控制舆情、安抚罹难臣子家人四个方面, 分派出四个议事决策团,每个议事团有两三名臣子负责。
他安排得很快,只在少许事情上问了满月意见。十岁出头的年纪, 已能筹措得这般得宜,委实是治世奇才。
难怪先王蹬腿闭眼短短个把月, 大冢宰就生出另扶傀儡上位的心。
入夜,萧玉那边依旧没个结果, 满月心里没着没落的——萧玉不能死,否则后患无穷。
司慎言半推半扶地把人引到小榻上坐下:“陛下没给祁王兵权, 你歇一会儿,玉贵妃那边有消息了我叫你, 好吗?”
刚才一直乱糟糟的, 这会儿终于静下来, 满月伸手入怀,摸出个锦囊递过去。这是皇上让他了了流勒的差事再看的,但满月没听,早在都城就看过了。
司慎言见那里面是一道密旨, 皇上亲笔所书:事了接玉儿回来, 她若不回, 围城相逼,她若不幸,拿下流勒,有人外合。
这正是由祁王的提议演化而来的,祁王想借此,要到一部分兵权。
可皇上不傻,最终只采纳了提议,没放权。
外合之人既然不是祁王。
那么……只可能是即将班师回朝的丰年。
萧玉愿意回去吗,若她不愿真的要围城吗?
满月凝神思虑,他连日奔波赶路、到地儿就与冢宰大臣动武,好不容易宫变平息,却眼看又要转为战乱……
司慎言将密旨收起来,轻叫他几声“满月”,见他眉头不展,只是应付地“嗯”了声,眼皮都不抬。
索性直接出手。
满月不防备司慎言,被司阁主一招得手,没来得及吭声,人就倒了。司慎言把他接在怀里,轻轻安置在小榻上。
正这时候,厉怜进来,以为满月内伤发作,大惊失色地冲过来。司慎言冲他比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没事,他心思太乱,让他歇一会儿。”
厉怜这才稳当下来。
满月确实是累,连轴转让他那副破身子难以负荷。可他偏是那种越累脑子就越活跃的人。若非是司慎言快刀斩乱麻,他还指不定要怎么翻腾呢。
这会儿被迫睡下,一下就昏沉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夜最浓时,孟飘忱来了,姑娘先去摸过满月的脉搏,随即向司慎言道:“让他睡吧,那边暂时稳定。”
司慎言低声问:“危险度过去了?”
孟姑娘那双晶亮的眼睛里攀着血丝,她在医术上很持重,有种超越年纪的沉稳:“不好说。”
萧玉的腿骨稀碎,失血太多。第一关要看她能不能醒过来,醒来之后,便是去闯伤口愈合过程中的凶险,单论褥疮和坏疽都能让她在鬼门关打转。
灾劫过后的流勒王宫,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透出破晓前该有的宁静。
司慎言下手不重,满月只比平时晚醒了片刻。他睁眼先见流勒王室建筑特有的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