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敏的眼睛骤然一亮，“你是丫头的朋友啊？”

她说完，许西荣手里的那只手轻颤了一下。

许西荣手里微微用了点力道，“对，她让我看看你。”

周敏遂而朝向简艾白的方向，问：“那这位是……”

“她是我女朋友。”

周敏“哦”一声，遂而面带喜色地让开身，“快进来，快进来坐。”

他们进了屋，带上门。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周敏转身，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墙壁进了小厨房。

简艾白看着屋里的陈设，这里曾经像噩梦一样，紧紧地摄住了她的喉咙，每一处的每一样东西都在时刻提醒自己，她很脏，她在这个屋子里所承受的一切。

她和许西荣在那张破旧的小沙发上坐下——江建曾经也在这上面辱过她。

甚至不止一次，她没忘。

简艾白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恶心。

……

周敏手里拿着水壶，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她弯腰想把水壶放在茶几上，可是杯子底下——是地板。

几乎是本能地，简艾白站起来，拿走她手里的水壶。

周敏愣了愣，灰霾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静了几秒，笑了笑：“谢谢你。”

简艾白不敢说话，把水壶放在茶几上。

“我眼睛不太中用了，水还是你们自己倒吧，我怕给倒满出来。”

许西荣应声：“没关系的。”

简艾白去看茶几上倒扣着的几个杯子，里面还因为茶垢没洗干净，一层黄黄的垢正黏在杯底上，倒着的时候，看得格外清楚。

简艾白抿了抿嘴，她很想抽根烟。

“我家丫头好吗？”周敏面带关心地朝着许西荣看去，目光却没有焦点。

许西荣看着身边的人儿，点了点头：“她过得很好。”

“那今天她怎么没来？”周敏苦笑，“想必她心里大概还是恨我吧？”

“都怪我，唉……”周敏拿手心擦了擦眼睛。

简艾白拽了一下手，许西荣转过头去——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不是这样的，她今天有事情，所以才让我们来看看你。”

许西荣停了停，说：“可能有些冒昧，请问，阿姨您的眼睛怎么了？”

周敏没相信他的措词，也没再追问，只是淡淡开口说：“没什么。就是看不太见东西了。”

“丫头刚走的那段时间，我找过她，但是没找到。”

“我是个很没用的人，我不敢跟畜生犟，怕挨打。”

“是我对不起她，那时候我除了哭，什么都干不了，有一天哭得眼睛出血了去医院看过了，医生说让我千万别再哭，但是为人父母，谁忍得住呀？”

“我一想到我家丫头，心就疼得死去活来，哪儿能不哭？后来慢慢就看不见东西了，那畜生看我瞎了，又没钱，直接就跟我离婚了。”

周敏说完笑笑，“对不起，跟你们说这些事情，你们喝水。”

简艾白低下头，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指甲几乎掐进许西荣的手心里。

说谎，全都是说谎，什么对不起，什么她找过自己？

不可能，她就是在他们面前装可怜，骗子！

许西荣强忍着掌心的疼，问：“没有去医院看看吗？”

“没事，我反正一个人也不影响生活，不想花那个冤枉钱。”

简艾白腾地一下起身，脸色难看地挣开许西荣的手，拿包就走。

许西荣来不及反应，简艾白已经穿鞋冲了出去，想叫住她：“简——”

他及时住嘴，去看周敏。

周敏朝着门的方向在看，眼泪却从她那双瞎眼流出来，她抬手擦去。

许西荣瞬间明了。

她是在跟简艾白道歉呐。

周敏一直看着门的方向，说：“是我对不起她的，她不原谅我是对的，我也不奢望。”

“只要她过得好就行了，我可以拜托你好好照顾她吗？”

许西荣喉咙发哽，他咽了咽嗓子：“我会的。”

周敏喃喃：“她太苦了啊……”

她的女儿啊，太苦了。

可是这些都是她造成的，她的懦弱，把她的女儿害惨了。

周敏晃神，如果她不和那畜生结婚，会不会现在就不一样了？

这世上的事情，永远没有如果。

周敏转头笑笑：“去追她吧，别让她哭。保护好她。”

她的笑是慈爱、追悔、赎罪、还有不舍一团揉成的。

她并不是不爱简艾白的，她只是——太懦弱了。

许西荣看得眼眶发酸，低低地嗯了一声，说：“阿姨再见。”他起身去追简艾白。

门被他合上，周敏听见那声响，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母女连心，自己的女儿什么样她怎麽可能